“新的医改政策必须能使医疗质量、病人安全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和保障,任何措施如果颠覆了这两个基本目标,那一定不是成功的改革。”11月19日,北京大学人民医院院长王杉在“《财经》年会2016:预测与战略”上如此表示。
王杉认为,医改是改政府的政策,要让政策决策者更理性。
比如说药品制度改革,灌肠是比肠镜便宜的检查,但是现在新的政策出来了之后,灌肠这个不太贵的方式没有了。改革以后很多有用的、并不那么贵的药不见了,这不是医院定的。此外,糖尿病的药,高血压的药,在很多社区不允许报销。为什么大医院住院率高?因为住院报销的比例高,门诊个人出的多。一个政策就会抵消医院的努力。
医改还要让改革的执行者心情愉快,调动其积极性。“我们是服务行业,你让他心里面整天不高兴,你还要求他服务好,你觉得这可能吗?香港的医生高中起点,医学院一年,毕业以后待遇是多少?一个月4万港币。香港的平均收入是多少?1.5万港币。”
王杉期待政府制定出新的让患者满意,保障患者安全,同时能调动医务人员积极性,又有利于医疗服务体系,医院发展的新政出台。
以下为王杉发言实录:
王杉:因为岁数比较大了,所以应该说是作为两轮医改见证者,特别是新一轮的时候也参与了很多试点工作,有几个体会。
第一,医改是改政府的政策,别拿医院说事,待会儿我会佐证,朱恒鹏刚才只是分析到了现象,根本是什么?还是要叫政策决策者更理性。而且改政府的政策一定不是哪个部门的政策,一定是政府牵头各部门协调的、配合的一个政策。今天台上很多人说话都极其谨慎,就怕媒体不知道又给说成什么意思了。但是我可以认为中国人极其聪明,经过两轮医改对于很多事应该都认识的非常到位了。但是为什么现在政策一出来以后,大家都觉得有一些遗憾呢?这是我刚才讲的观点,是政府牵头,各个部门一定要配合,是个协调的政策,不能最后这个政策出来以后,各部门互相并不协调。
第二,公立医院院长从来没有把医改说的跟自己没关系,我所接触到的绝大多数院长里,都在努力的在自己医学背景基础上从头学习医院管理,改进医疗质量,保障病人安全以及做好更人性化的服务。不仅仅是人性化的服务,很多医院门诊都跟国际接轨,想营造个人性化的环境,也在努力。
第三,我一直在期盼着新的医改政策达到既能使医疗质量,也能使病人安全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和保障,任何措施如果颠覆了这两个基本目标,我认为那一定不是成功的改革。比如说刚才谈到的药品的制度改革,看上去有的是降下来了,也有的是提上去。最关键的是什么?大家知道灌肠是比肠镜便宜的检查,但是现在新的政策出来了之后,灌肠这个不太贵的方式没有了,这是我们适宜花费的,改革以后很多有用的、并不那么贵的药不见了,这不是医院定的,这是一点。
刚才朱恒鹏说到不要来大医院,我真的努力十年了,我们做医疗卫生服务共同体,现在说的医联体全国142家,我们真的是想让基层能做的就在基层做,别来了。但是大家知道高血压的药,大家吃的药在哪儿能报?那不是医院定的吧。糖尿病的药,高血压的药,在很多社区不允许报销。说为什么住院率又高了呢?你住院报销的比例高啊,你在门诊个人出的多啊。我有无数的事例来讲,一个政策会抵消我们做的很大的努力。
我举的例子可能有点偏保障的这一块,但是不管从哪个部门出来的政策,是影响医院行为的。我特别羡慕香港公立医院的院长,香港医药花费占GDP不比我们高,这是事实。前一段我问香港立法院议员,香港人进公立医院住院每天100港元,如果超过2000港元你有理由的话还可以深切减免,它包所有的医药费用,还包括你吃喝拉撒,服务费用全包了。院长干啥?院长就集中精力把患者伺候好,让它感觉到非常人性,把医疗技术更进一步的提高,使这个疗效更加好,这是院长该干的事。
我刚才说了,期待一个新政,第一点要使医疗质量和病人的安全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和保障。第二是什么?大家改革,你得让改革的执行者心情愉快,得调动他的积极性吧。我们是服务行业,你让他心里面整天不高兴,你还要求他服务好,你觉得这可能吗?香港的医生高中起点,医学院实现一年,他毕业以后待遇是多少?一个月4万港币。香港的平均收入是多少?1.5万港币。第三个新政出来,医改政策出来,如果不能调动具体执行者的积极性的话,我也是打个问号,说怎么能积极?一定要有利于我们医疗事业的发展和整个体系的建设。大家看很多说这好那好的,实际上最后医院得不到发展,医学技术得不到引进,药品得不到及时引入,有效的合理的药物得不到的时候,最后受损的还是病人。
谈到创新,从去年年底开始就一直在强调,任何创新要防止小概率事件,两个基本原则,就是医疗质量、病人安全。或者说我们创新了,方便了,也没出什么事,但是大家可以想像,有的说我只做健康咨询,有的说我只做轻问诊。我还举上次我说的例子,比如说你的上腹部不适它是什么样的病呢?既可能是慢性胃炎,又可能是慢性胆囊炎、胆囊结石,还有可能是胃癌,如果误诊,可能万分之一,十万分之一,但是对于病人个体来讲,严格来讲就是百分之百。所以我也一直在说,医学这个事业发展和创新,一直是基于它基本的原则进行创新的,不管是医疗模式还是医学本身。
总结的讲,医改严格的讲是一个长期、持续的过程,是不断完善的过程。改是改政府的政策,政府的政策我们期待着既能保障让患者满意,插一句,住在里面感受不好,但是我觉得千万不能诱导过度的需求。大家如果看看,我们所崇尚的其实是高福利国家,所谓好的医疗服务体系,新加坡、香港,大家去看,病房都是3—6人间,什么人住单间?是濒死病人,危重病人。现在我们诱导的需求,他的医疗需求就是刚才说的,他希望更好的服务,你要住单间,单间又不能收费,包括空调费什么的都不能收。期待着政府制定出新的患者满意,保障患者安全,同时能调动医务人员积极性,又有利于医疗服务体系,医院发展的新政出台,谢谢。
朱弢:谢谢王院长,王院长刚才直接谈到了医改要改政府,我理解政府主要是以政策的形式出台,现在我们经常会提到制度创新,这也是创新的一种,这是自上而下的一种创新,还有一种是自下而上的创新。我想请问台上几位嘉宾,怎么处理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制度创新和自发创新之间平衡的关系?以及在现在这种健康领域环境下,市场和政府的边界怎么划分?
王杉:我回答一下,从我本人来讲,或者从北大人民医院来讲,我们都在积极参与,积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。但是这么多年我们的体会是事倍功半的,能够起到的作用是为政府决策提供一些数据和做法,而政府的政策是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,所以我刚才有那样的期待。
朱弢:您的意思是制度创新是起决定性作用的?
王杉:是的。